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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年少輕狂-04

試探底線就是一種情調

※提醒一下,這是學趴之後的社會線!


主題樂園的飯店有張柔軟的床,入住時一期就注意到了,這個房間只有一張雙人床以及一張沙發,睡在一起本來也沒什麼好奇怪,學生時期誰沒有在朋友家過夜的經驗?雖說不是每個人都想和朋友擠上一張床,但說得坦白一些,自我意識過剩那是個人問題。

『一期你睡鶴丸旁邊沒問題吧?』修學旅行當晚,鶯丸在電話裡問道。

一期沒有表達意見,實際上他不明白鶯丸為什麼要特別這麼問。

『那傢伙睡相很不好,你可以隨時踢走他。』鶯丸笑著說。

但一期發覺鶴丸的睡相並沒有不好,夜裡除了偶爾響動的棉被聲之外,鶴丸連鼾聲也沒發出過。

就跟今晚一樣。

回到飯店裡,洗過澡也洗了衣服之後,他們早早爬上那張雙人床,氣氛可說是平靜的不可思議,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鶴丸從背後將一期抱在懷裡,悄悄吻著柔軟的髮絲,一期腦中空白一片沒有想法,鶴丸的手摟過他的腰放在肚子上,隔著浴袍還是能感受到清晰的熱度。

他們維持這個姿勢進入夢鄉又迎來早晨,這天仍是陽光明媚氣溫宜人,只是一期醒來的時候頭腦還不太清楚。

他發現自己枕著白到發光的手,背後有個熱度,側躺的視線使他看見白亮亮的手心與指節微微彎曲,一期不禁伸手去戳了兩下,此時才注意到腰間的溫度過於貼近,另一隻手就這麼沒有阻隔地蓋在他暖到發熱的肚子上。

渾身僵硬許久才放鬆下來,一期著迷似的將手蓋在鶴丸的手心,十指交扣了、趁熟睡的人還沒有醒來。

無法說出口的心思與明媚陽光完全不同,一期甚至害怕心裡一閃而逝的念頭被發現,惡質的、糟糕的、都是些不應該有的。手機發出很細小的震動聲,讓身後的人發出睡夢沉吟。

「幾點了?」鶴丸問。

「我也不知道。」一期盡可能佯裝睡夢的語氣回答。

「還很早,再睡一會兒。」鶴丸語調模糊呢喃著。

他收緊與一期牽在一起的手、腰也抱得更緊,他們之間怕是沒有一點空隙,就像修學旅行的第三個晚上,一期清晨醒來發現自己走錯被窩,跟鶴丸睡在一起了。

那時候雖然尷尬地想趕快離開,卻沒想到自己被鶴丸當抱枕摟得死緊,鶴丸的氣息從後頸傳來,就像現在,規律的呼吸聲搔動著一期不規律的心跳。

鶴丸在他背後蹭了兩下,一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身後的熱度沒有動靜,他才緩緩呼了口氣、閉上仍然相當疲憊的雙眼。

回憶裡他與鶴丸的距離總是忽近忽遠,有許多事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成了習慣、也成了理所當然,結果一期變得無法判斷什麼算近、什麼算遠。

還記得修學旅行第四天早上醒來時,光忠等人圍在他們身旁拍照的模樣,當時一期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解釋,畢竟這完全是他的問題,是他半夜起來上廁所後爬錯了床。結果第四天晚上,因為旅館房型安排錯誤的緣故,鶴丸與一期臨時被單獨安排在一間小小的雙人房,那時候光忠拍了拍鶴丸的肩膀,帶到角落去似乎在交代什麼嚴肅的事,江雪則義正辭嚴地對一期說了他們還只是高中生,做事情總得全盤考慮。

一期聽得不明不白,現在回想起來卻忍不住要笑。

是啊,那時候他們還只是高中生,但實際上成年後要考慮的事情反而多了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什麼也沒發生才是好的?一期自認不是遲鈍,只是很多人情世故懂得方面不一樣,做為男性、做為同級生到底能發生什麼?

一期說不上來,即使現在明白了更多,他還是說不上來。

那個詞那個定義太偏頗也太遙遠,若是以偏概全單一標籤來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期總覺得少了什麼,似乎會回不去。

夢著從前的事與年少複雜的心思,他站在成年者的角度彷彿在看一齣青春洋溢的電視劇,劇裡他看見一封平整的書信放在鶴丸的抽屜裡,隔壁班的女孩選擇約在體育館後面的大樹下,一期遠遠觀望卻冰冷了四肢,當時鶴丸穿著足球校隊運動服,短褲下腿肚被太陽曬出一條界線卻仍然白皙。

第二次醒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又熱又烈,一期揉著眼起身,發現床上只剩他一個人。

鶴丸拿毛巾擦臉走出浴室,腳步聲藏著不明顯的慵懶。

「早安,你醒了啊!」鶴丸充滿朝氣地說。

「早……」一期迷迷濛濛揉著眼,咕噥問著時間以及:「什麼時候要集合?」

「集合?」被這麼一問,鶴丸頓時也反應不過來,他走到床邊坐著與一期對視,「什麼集合?」

「光忠他們昨天晚上不是說了嗎?早上在餐廳集合,但是我不記得時間……」一期又揉了揉眼,他望著鶴丸乾淨整潔的臉蛋,看了下身上鬆垮的浴袍與窗簾。

啊啊!搞錯了!睡糊塗了!

一期忽然將臉埋進手心,這個動作讓鶴丸笑吟吟地摸了他的頭。

「看樣子總算醒了,你也真是,」鶴丸維持著輕鬆的笑容。

「別取笑我啦。」一期又羞又好笑地說。

「我可沒有取笑的意思喔,快起來吧,我們今天要去另一個園區!」

退了房,將少少的行李寄放在車站的置物櫃,入園時間比預定上晚了一個鐘頭,但他們並不在意。

一對外國遊客帶著孩子在旁邊的詢問處借了一台嬰兒推車,那孩子開朗的笑容讓一期也掛起微笑。不遠處有個工作人員正在販賣氣球,孩子們拿到時彷彿自己跳幾下也能飄起。

一期不得不承認鶴丸的動作實在快得驚人,他不過仰頭喝了口茶水,旋上蓋子時頭上又多了個奇妙的裝飾品。

「果然很適合你。」鶴丸笑著說。

「什麼啊!」

想拿下來的雙手被制止,鶴丸點開手機的自拍功能,讓一期清楚看見頭上的物品到底是什麼。

「兔耳朵真可愛。」鶴丸調侃地笑著說。

「都幾歲了……可愛什麼的……」一期說著就要摘下那對兔耳。

「不可愛嗎?」鶴丸佯裝沮喪的語氣問,指著自己頭上這對有著花圈的兔耳。

頓時一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已經放在頭上的手握住髮圈卻沒抓下來,他雙眼瞪著鶴丸,心想這麼一個大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好看嗎?』大概是在高三那年的文化祭,鶴丸也是戴著兔耳說了類似的話。

鶴丸的膚色白皙、髮絲也細緻,男性骨骼有著深邃的五官卻不至於陽剛,一期早在高三之前就發覺心裡有個膽小的男孩總是摀著臉從指縫偷窺。為什麼要偷窺?為什麼移不開視線?謎底呼之欲出但一期選擇不去揭曉。

「說不上來。」多年後的現在,一期以同樣的答案來回答這個類似的問題。

「是嘛。」鶴丸愣著一會兒便笑著說。

最後一期沒能將兔耳給拿下來。他的手不曉得被施了什麼魔咒,不僅不聽使喚,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甚至都跟鶴丸牽在一起。

牽著手看地圖、牽著手排隊,來自他人的溫度是那樣地陌生又熟悉,一期只是看著就生出幸福美滿的感覺,但若要問他幸福美滿的定義是什麼?卻也拿不出個準。

華麗的音樂與萬花筒的視覺感使人目不暇給,柵欄外的隊伍中遊客們忙著尋找角度拍照合影,但鶴丸和一期卻沒有這麼做,他們花了大半時間聊天,雖然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無聊話題,卻讓一期有種平靜的愉快感。

乘上旋轉木馬,鶴丸有趣地東張西望,一期扣上安全帶時聽見拍照的聲音,抬眼瞧見鶴丸朝他咧嘴而笑,那副表情和高一的鶴丸很像。

一期絕對不是要說鶴丸的性格改變很多,只是高三時期確實有那麼點不一樣。除了身高與外觀之外,那些毫無顧忌天真又傻的模樣在高三那一年突然都消失無蹤,在繁重的生涯規劃壓力之下鶴丸還是很愛笑也很能玩,只是氣質變得不一樣了。刻意收斂了某些態度,在固有氣質的情況下鶴丸身上的氛圍相當沉著且穩定,當時一期心想那也是成長的一部份,只是他沒想過鶴丸只是改了點態度就能變這麼多。

在這座龐大設施啟動時,一期都還無法將鶴丸的神情與年少時代完全切割。

因旋轉而不斷變換的景色讓人產生時光倒流的錯覺,很久以前他們坐過一次,在某間景緻華美的地區性遊樂園。

『真難想像這東西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當時鶴丸相當讚嘆地說。

一期知道鶴丸對機械運作抱有一定程度的興趣,事實上,鶴丸對許多新鮮的事物都展現了旁人無法匹敵的熱忱。

『怎麼樣?對第一次聯誼有什麼感想?』他們坐在旋轉木馬上的馬車裡,鶴丸第二句話就這麼問。

『以前沒參加過,也不曉得該怎麼比較。』那時候一期這麼回答,接著又問,『聯誼都是這樣的嗎?這跟與朋友出來玩有什麼不一樣?』

記得那是個陽光和煦的午後,其他參加聯誼的男孩和女孩全都不見蹤影,一期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也不明白為什麼非得分頭行動。

『嗯……說是跟朋友出來玩也沒有錯,但不完全是這樣。』在旋轉木馬啟動時,鶴丸雙手交疊在腦後、語氣輕鬆地說,『你不用這麼在意。』

事隔至今,一期自然明白了聯誼的意思。

時光的旋轉術,在音樂停止之前他還能看見許多片段,鶴丸的身影時不時與過往交疊,一期在回憶的同時也相當困惑,到底他是依戀過往還是冀望未來?

過去的事無法改變、未來也不全然掌握在自己手裡,這麼想著,剛才的問題就失去了意義。

「你也笑一笑嘛!」忽然間,五条鶴丸大聲地說。

驚訝也好、反應不及也好,一期笑著看向鶴丸,就如聯誼那天一樣。

旋轉木馬緩緩停了下來,鶴丸很快地下馬後牽住一期的手。

「我以前想過,要是能在文化祭架一座旋轉木馬應該會很有看頭。」鶴丸說。

「那可得燒多少經費。」一期掩嘴而笑。

鶴丸常有很多想法,例如文化祭的時候、例如校外活動的時候,但不論什麼場合什麼點子,鶴丸只要提出了就會認真去完成。那張能使旁人視線輕易停留的臉蛋,認真時更讓人難以忽視。

尤其是比賽當中。

「那個小船看起來不錯,要去看看嗎?」鶴丸問。

「嗯,好啊。」一期趕緊回答。

進入等待隊伍時,他真希望能停止思考從前的事,但這實在很難做到。現在腦中出現的就是鶴丸在球場上的畫面,踢起黑白組成的圓球,每一個動作都大放異彩。

到底鶴丸為什麼會加入足球部?一期不知道,他也沒試著去問過。

「唔啊!」突然背上傳來奇妙的觸感,一期連忙拍著背回頭。

鶴丸笑得不可一世,他舉起食指、看來還不打算停止這種行為。

「別這樣、你這是要、」

「猜猜這是什麼字?」鶴丸乾脆地說。

「哈?」一期還忙著以手心磨蹭上背,想磨掉被觸碰的搔癢感。

「我們大概還得等半個多鐘頭,就猜看看嘛。」鶴丸笑著說。

「我不、唔!」

食指指尖點在背上,一筆一畫像是描起了圖,一期渾身顫抖緊抿雙唇,說癢也不是、煩也不至於,寫著寫著從背上熱了起來,霎那間一期真不知道鶴丸寫了什麼。

「是什麼字?」鶴丸揚聲問。

一期朝他投去委屈又埋怨的眼神,希望藉此讓鶴丸知道他有多麼難受。

「你是不是變得比以前更怕癢了啊?」但鶴丸只是調侃地笑著說。

「被這麼對待誰都會──」講到這裡,一期忽然安靜下來,他望著鶴丸頓時發覺有什麼逼近了臨界點,雙眼一熱、差點沒有忍住,「請轉過去。」

在鶴丸轉過身去時,一期不聽使喚的手指輕碰在那處背脊上。他不知道該寫什麼、但卻又很清楚只有那個字可以寫。

少了當年的流暢,他寫的艱難也寫得辛苦,複雜筆劃如同心裡的迷宮,不過他知道鶴丸會認得這個字,就像是沒有終點的默契一樣。

「鶴?」在最後一筆結束時,鶴丸頭也沒回地說。

「你真的感覺得出來,是嗎?」一期低著頭問。

鶴丸沒有回答。

他們乘上圓形的小船,在水面上依著軌道前進,時而發出驚呼時而發出笑聲,這期間鶴丸握住一期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不痛卻足以使他留在現實、留在這個時間。

他們接著又玩了幾樣設施、也逛過好幾間紀念品店,天早就黑了,鶴丸領著一期在一處人煙稀少的休息區,那裡有很多木製長椅,水上表演已經開始,他們卻沒有靠近的打算。

「我大概要結婚了。」混在遠處的樂聲中,鶴丸的聲音仍然深沉且清晰。

幾個孩子從他們身前跑過,沒一會兒又恢復寧靜。

「啊、是嗎。」一期聽見自己單調地回答。

表演的音樂是那樣地優雅卻不失歡樂,人群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我下禮拜安排了相親。」一期語氣平淡地說。

耳旁聽見人群跟著合唱,就像昨晚的遊行一樣。

「那看是誰先結婚吧,我們總有一人能做伴郎。」鶴丸望著星空說。

「嗯。」

煙花衝向高空,在他們眼前的天空綻放,聲音與昨晚沒有不同,但對一期而言、今天的聲響無疑就是午夜鐘聲。

煙火停止了、忽然之間,樂聲停止了、忽然之間,放在椅子上的手被輕輕蓋住,一期低下頭、順服地靠過去,一個溫度落在額間、眉上。溫柔又呵護的感受促使一期睜開雙眼,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在湊上前親吻鶴丸的時候。

是的,這是一個吻。

一期不清楚這算不算美好,他只知道淺淺一吻退開後看見的是面無表情的鶴丸,他不在乎這魯莽的舉動有沒有得到收穫,也不在乎鶴丸心裡怎麼想。

一個擁抱一個吻。

鶴丸仔細地以雙唇描繪一期的唇形,瞇起眼時舌尖探了探鬆開的口。

那條界線被踩個粉碎,但也僅止於踩碎而已。

「畢業時,有個女孩向你討一個吻,」鶴丸抱著一期在他耳旁問,「你做了嗎?」

溫順地將頭蹭在鶴丸肩膀上,一期不著痕跡地搖了一下。

「你明知道我不會做。」他說。

一個時限。

他還記得那年自己的舊布鞋是如何地被鶴丸高舉空中,在舞台的聚光燈之下。一期選擇閉上雙眼去回想那個畫面,這才明白原來回憶從來就不曾消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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