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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鶴與小兔

看了丹頂鶴復育影片產生的小故事

希望復育能夠成功;;

※鶴×兔子,開放式劇情!可以接受再繼續閱讀。


一期一振才三個月大就知道自己和別的兔子相比是與眾不同。

首先,別的兔子家族一窩都有四到六只,但他這一窩卻只有自己一只,其次,一期發現他的思考能力似乎比別的兔子更深更遠,至少足夠讓他知道,媽媽體型小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品種不同,這也就是媽媽只能生下一隻兔子寶寶的原因。

值得慶幸的是一期是一隻非常健康強壯的兔寶寶,他跑得快跳得遠,六個月大就從獵犬嘴裡逃生、八個月大躲過猛禽追捕、十個月大的時候甚至破壞了一處獵人陷阱,而就在一期滿一歲的時候,他的母親長眠了、在那處灌木叢下的溫暖土洞裡。

一期與別人離家的兔子都不同,他找來爬滿漂亮青苔的岩石與這個季節少見的綠色枝枒堆放在洞口,最後放了一朵即將枯委的小花在岩石上,他的前爪因此受了點傷、爪子也佈滿坑坑洞洞。

他在貧瘠的樹林裡尋找新的容身之所,但這並不容易。時值冬季,這天沒有下雪但積雪很深,一期蹬著跳著離開了樹林,一整片瞭望無際的雪地平原相當危險,但就在他決定往樹林另一頭前進時,卻聽見了一個使他渾身警戒的聲音。

巨大翅膀扑楞在一期聽來猶如雷聲,瞧見陰影之前他瘋狂地在老樹旁挖了個雪坑把自己塞進去,屏氣凝神、落在雪地上的陰影比他預期的還要多還要廣大,睜大雙眼望著外頭,心想這會是什麼比雄鷹犬科更可怕的掠食動物。

而當那些龐然大物落地後,一期才訝異地發覺那些東西與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一期從雪洞裡探出頭來,他抖了抖沾染雪花的兔耳,亦近亦遠的距離使他足夠看清來者樣貌。

黑白身軀與細長雙腿,優美長頸甩動了點上一抹艷紅的頭顱,一期心想那應該是某種鳥類卻不知道是什麼物種,一期確實是著迷了,他試著往前進、沿著突起的雪堆和倒塌樹幹,他爬得夠近了,在樹葉掉光的樹幹旁,終於可以看見那些生物的水靈大眼。

美麗的大鳥時不時以長喙整理潔淨的翅膀,或是翻動雪堆與河邊已經融化的土堆來翻找食物,一期光是看著就感覺心裡受到衝擊,尤其當他們跳躍落下、成雙鳴叫、一齊拍動翅膀的時候。

這世界上居然有這麼美麗的物種。

他、一期一振好歹活了十二個月,怎麼會現在才瞧見?在心裡想著這個問題,同時一期也知道那是因為他都待在樹林深處的緣故。

躲在樹林是因為樹木可以提供遮蔽,他們需要躲藏也需要安全的棲身之所,這也是那些長腿物種深深吸引一期的原因之一,明明是那麼顯卓的外觀卻能豎立於寬廣的河邊與草原之上,挺拔又優美的身姿像是毫無畏懼任何掠食者。

一期深深地愛上了那些大鳥,並下定決心他要住在這裡。

天黑之前他在附近找到一處由岩石與樹幹堆起的雪丘,細心挖掘許久終於成了個能躲藏的場所,從這裡也可以清楚看見大鳥們的一舉一動。

除了覓食之外,一期每天就是從各種不同角度觀察那些迷人物種,他會在大鳥們飛離的時候偷偷靠近,從殘渣與腳印來判斷他們需要什麼食物。這是異想天開的舉動,一期試著從冰凍的泥土裡弄來一些軟蟲、又在河邊挖個飲水坑捕了稀少魚蝦,他以枯枝交雜做成盛裝的網來推放這些跳來彈去的小東西,接著拖曳拉到大鳥們每天都會停留的地點擺放,就在他新造的小窩附近。

只是當那些美麗生物飛回來的時候,一期就知道他放錯地點了,因為私心的緣故他放的離自己的窩太近、也就是離他們所在的位置太遠,一期心裡很難過,因為那些鳥兒根本不願意靠近這裡。

他窩在洞口望著外面,好不容易捉起的魚蝦差不多不再跳動……

但就在一期以為這一切都要糟蹋時,突然之間咻!地一聲!他抬起毛絨絨的兔腦袋,瞧見一隻特別美麗的大鳥停落在那些魚蝦附近。

一期緊張地往後縮進洞裡、卻又忍不住伸長脖子向外看。

大鳥先是左右瞧了瞧,像是在判斷這些食物到底安不安全,畢竟這看起來非常不自然,怎麼會有一團魚蝦跟軟體動物混在一起放在離河岸這麼遠的地方?他眨了眨美麗的眼,修長的腳來回走動。

一期幾乎不敢呼吸,他只要幾個彈跳就能碰到那隻大鳥,這是個貪婪的時刻,一期仔細近距離觀察、觀賞在冬日下白到發光的羽毛,就連漆黑色澤裡都像鑲滿星星似的美麗動人。

又過了一會兒,大鳥終於決定吃掉眼前所有的食物,鳥喙一下接著一下、沒幾秒鐘的時間就吃個精光,一期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才好不容易捉到那些。

這個特殊經歷讓一期欣喜若狂,比起讓自己吃飽,一期覺得去捉魚蝦顯得有意義多了,只是他畢竟是隻兔子,實在沒有能力每天都捉到獵物。

積雪融化,從殘雪中冒出嫩葉青芽,一期發覺鳥兒們不再那麼頻繁移動,他悄悄靠近一看,從一堆雜草中瞧見兩枚圓呼白淨的石頭。

那是卵,一期心想,他在樹林裡也見過幾次,從卵裡會孕育出小小的生命,這麼說來這確實是個繁殖季節,春天到了。

這個季節讓大鳥警戒心更高更不容易靠近,稍有風吹草動他們都會昂首大叫、甚至群起撻伐靠近的不明生物。一期就差點被踩成一攤爛泥,他絕對不是要去偷那些蛋,只是瞧見有條大蛇悄悄靠近才忍不住衝出來想要警告,卻沒想到自己就成了驚嚇鳥群的罪魁禍首。

一期被弄傷了後腿,他不能去太遠的地方。隨著天氣逐漸暖活,雪全都融化了,大鳥們也不再聚集,而是各自散去到一期不知道的地方,他覺得相當憂傷,雖然還是曾在河邊瞧見帶著雛鳥的白色大鳥,但根本沒有靠近的機會。

天氣逐漸炎熱,他完全看不見大鳥的蹤跡。

心傷之餘他在樹林裡跳著散心,卻意外撿到兩隻才六個月大的小兔子、沒幾天又找到幾窩被遺棄的小兔子,這全部撿下來就有十四隻兔子!雖然照顧自己已經相當困難,一期還是設法給這窩兔子找到一處棲身之所,原以為那隱密又寬敞的洞窟無人居住,卻沒想到三天後來了隻年紀比他還大的成兔。

就在一期擔心兔寶寶們會被趕走的時候,那隻成兔卻溫柔地舔了他們。

「住下來沒關係,平時也就只有我一個。」灰白色的成兔說。

「我是一期一振,謝謝您的慷慨。」一期連忙對著成兔說。

「我是鳴狐,」灰白色的兔子有著一對短垂耳,「這些小傢伙看起來也是不容易,春季過後掠食者需要能量,整窩被吃掉是常有的事。」

聽見鳴狐這麼說,再看看窩在身旁取暖的小兔子,一期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他們。哺育小兔仔不容易,更何況一期是隻雄兔不是雌兔,他試著找來一大推嫩芽根莖,好不容易才把這些瘦巴巴的小傢伙給養肥養胖。

夏天與秋天是儲存食物的季節,只不過大部分植物都會爛去,因此一期只能準備些樹果種子以及小兔子們都不愛吃的乾癟番薯。

在天氣又逐漸變得陰晴不定時,某天一期瞧見一小群白色大鳥飛過上空,他難得扔下食物蹦蹦跳跳來到樹林邊緣想看個清楚,卻沒想到大鳥沒有降落,而是越飛越高、直到看不見身影。

「那是鶴,丹頂鶴。人類非常尊重他們。」緩緩來到身旁的鳴狐說。

一期終於知道使他著迷的物種名稱,甚至覺得他們連名字都美的超凡脫俗。

「丹頂鶴在冬天準備結束時會來到這裡繁衍,他們只在繁衍的時候會大聚集,平常都是家族式的小群體行動。」鳴狐說,「你瞧,那兒有一隻,可能是跟家族走散了也沒有伴侶。 」

「他們要去哪裡?」一期問道。

「那裡往南方。」鳴狐說,「在過一陣子這裡會變得非常冷,聽說南方比較溫暖。」

「他們還會再來嗎?」一期難掩哀傷地問。

「應該會吧,只要這裡令他們安心,每年冬天快結束時都會來。」鳴狐說。

這讓一期立刻開始盤算、開始計畫未來幾個月該怎麼活動。

他帶領小小的兔子們完成儲糧工作,在雪季來臨之前,儲備食物已經塞滿他們的窩,一期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他正在換毛,也依照天性直覺地將換下的絨毛與乾草枯枝一起塞在食物堆旁,算是給小兔子們弄了個溫暖的床。

白雪很快又造訪了這片大地,紛飛雪花從隙縫飄入兔子窩,一期將小兔子們一隻隻往深處推,又以樹幹擋住入口的蜿蜒處,他不是要堵住隙縫,而是要避免被掠食者發現進而挖掘。

小兔子們都還年幼,加上一般的兔子本來也沒有這麼高的思考能力,一期無法與兔寶寶們溝通,他只能聞著嗅著舔著,以觸碰的方式判斷他們需要什麼。

他每天都會在洞口查看,暴風雪將他們困住很長一段時間,窩在一起睡覺可以分享彼此的體溫,天氣不那麼嚴峻時,一期會獨自外出去找埋在雪下的樹根樹皮。

直到他確定氣溫真的稍為暖一些時,他開始每天到河邊去查看河面的結冰狀況,終於某一天、河面融化了,在淺水區可以瞧見水生物種閃爍游動。

一期被激起了鬥志,他先將找到的嫩草弄回去給兔寶寶們,接著效仿去年學到的經驗在河邊挖坑引水蓋葉子,兔爪子要挖坑不難,但要在泥坑裡打滾卻不是那麼容易,他接連著幾天都在做這件事,即使每天把自己舔乾也很快就弄濕。

終於在某個晴朗的冬日、在他毛皮上結了一層泥霜時,那群美麗的大鳥再次來到這裡,一期躲在長出新芽的草叢裡,忙碌將那些游入泥坑卻不出去的魚蝦推出去,他準備的不夠好,魚蝦跳著彈著從樹皮裡落出來。

扑楞扑楞的聲響忽然靠得很近,一期焦急地扔下魚蝦往去年在這附近挖的窩跑,整片雪地上都是他落下的泥土,一期躲在坑裡往外看,就跟去年一樣。

他瞧見一隻美麗的鶴正慢慢圍著那些魚蝦走圈,漂亮腦袋頂著那抹艷紅歪了歪頭,一雙眼正沿著彈跳的蝦與泥濘四處查看,一期緊張極了,因為泥濘一路沿到他的藏身之處,要是這隻丹頂鶴發現他,是不是會受到驚嚇或是氣得立刻飛走?

但那隻丹頂鶴沒有繼續往一期躲藏的方向走來,他低下頭、慢條斯理吃掉一隻又一隻瘦巴巴的魚蝦,然後便悠哉自在地踩著步伐往同伴的方向走去。

這讓一期感到士氣大振,他開心極了!甚至在那隻鶴走遠之後他爬出雪洞跳了又跳,前爪的凍傷都不再疼痛,一期決心要做得更好。

他每天除了為小兔子尋找食物之外,把剩下的時間都花在捕撈挖掘魚類與軟體動物上,他計算鶴群離開河邊的時間,把食物更完善地放在附近然後躲起來查看。總有一隻特別漂亮的鶴會來吃他準備的食物。一期看了個仔細,他確定只有這隻大鳥腳上沒有紅色或銀色的圈。

過了幾天之後一期再度有幸瞧見丹頂鶴的舞姿,他著迷了,躲在河邊的草叢裡觀望許久,他喜歡看他們仰首擺動翅膀的模樣,雖然叫聲大得嚇人。

差不多也是在雪都融化的時候,乾燥的草推上再次出現白扑扑的卵,一期心喜地悄悄查看,他真希望自己有機會能碰一次那些脆弱的白蛋。

「偷蛋賊!」鶴群忽然發出一聲悠長的警報。

一期瞧見一群野犬正齜牙裂嘴狂吠地衝了過來,雌鶴蹲伏在巢上憤怒驚恐地發出悲鳴、雄鶴張開羽翼凶狠朝野犬踢了過去,整個鶴群亂做一團,一期縮著耳朵在草叢裡瞪大雙眼,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直到一只附近的雌鶴被野犬傷害了,一期一下子蹬了出去、他在混亂中踹倒野犬拔腿狂奔,鶴群憤怒的鳴叫與野犬哀號聲中沒一會兒作鳥獸散,他躲進樹洞裡瑟瑟發抖,另一方面又擔心鶴卵的安全。

身為食物鏈最下層的物種,知道外頭有一群掠食者還要踏出去著時需要勇氣,但一期不想輸給恐懼,他像支飛射的弓箭那樣從洞裡一躍而出,但整個河畔只剩零星鳥羽、斑斑血跡、以及破碎的蛋殼。

一期難過極了,小巧的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他在草叢裡翻找,卻在同樣的地點意外瞧見那隻被攻擊的雌鶴、以及護在身下的兩顆卵。

雌鶴受了重傷,一雙眼中的恐懼在瞧見是一期後卻放鬆下來,兔子不是掠食動物。

「妳受傷了?我……我能幫忙嗎?該怎麼做?」一期猶豫地開口,他往前跳一點、可以看見那兩顆卵有一顆已經碎了。

她不說話,可能傷得太疼也可能是沒有能力說話,一期知道不是所有的動物都有辦法深入溝通,這一點一期還不知道原因。

就在一期想靠得更近時、他忽然被一腳踢翻並狠狠地踩住,他驚恐睜著眸子就瞧見雄鶴憤怒地展開羽翼,大有要將他踩死的意思。

「賊!」那只雄鶴憤怒鳴叫。

一期一振認得這只鶴,他張嘴發不出聲音,雄鶴的爪子壓住他的脖子。

「鶴丸、鶴丸……大人、那不是、那不是賊、」雌鶴虛弱地說。

聽見她的聲音,被喚作鶴丸的大鳥忿忿鬆開爪子,他收起翅膀焦急地在雌鶴身旁查看。

「嘿……妳會沒事的,好嗎?」鶴丸溫柔地說,他伏下身來把脖子放在雌鶴身上,「妳會沒事的……抱歉我沒能及時趕回來,」

「沒關係,不是、不是您的、責任,沒關係、」雌鶴能表達的詞彙似乎相當少,她只是閉上眼趴在鶴丸身上,已經奄奄一息。

一期難過地蹲在一旁,他見過許多同族在掠食者嘴下死去,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難過。

不曉得過了多久,天空剩下稀少的光芒,一期聽見她幾乎沒有氣息地這麼說:「孩子就拜託您了。」

雄鶴發出一聲長長的哀鳴,他們的同伴也陸續回來了,在沉重的氣氛下各自尋找巢裡僅剩的卵,鶴群繁殖不怕沒有地方下蛋,就怕失去下蛋的雌鶴。

「您、請問您要去哪裡?」察覺雄鶴起身的動作,一期焦急地問。

「我得去巡邏,」雄鶴深沉地說,「那些野犬一定還在附近徘徊,不趕走不行。」

「但是、您會被傷害的!而且卵、寶寶該怎麼、」

「我能撂倒一隻就能撂倒另一隻!」雄鶴憤怒地打斷一期的話,他拍拍翅膀躍上空中,傍晚過後天空幾乎什麼也瞧不見。

一期心裡害怕又憂傷,他試著跟其他丹頂鶴說話,但沒有任何一只願意理他。一期只好獨自回到死去的雌鶴身旁,他鑽進草堆試著把蛋給推出來,果不其然有一顆已經破了,但另一顆完好無缺。一期知道鳥蛋需要溫暖,他不明白自己可以怎麼做,最後只得像拖著魚蝦那樣將卵放在推滿乾草的枯樹皮上拖行,好不容易他終於將蛋拖回窩裡,他一撮一撮咬下身上的毛、以前腿堆在這顆白蛋周圍,接著小心翼翼張開腿以柔軟的腹部絨毛蓋住它。

孵蛋的行為見過許多次,卻不曉得這麼做對不對。嚴格說來這也不是最適合孵蛋的地點,但天已經黑了,一期心想他必須守著這顆蛋,直到天亮才能繼續尋求幫助。

他睡睡醒醒,一邊擔心這顆蛋也擔心頑皮的小兔子們,在凌晨天要亮的時候他忽然聽見沉重的腳步聲,一雙耳直直立起,那不是這片樹林裡任何一種棲息動物的腳步,整個背部都冷了一半尤其是當他瞧見從洞口探進來的、人類的手──

一期受到絕對的驚嚇!他奮力一咬衝了出去、那是一名相當高大的人類男性,此時正盯著手指上不停流血的咬痕傷口,人類望著兔子若有所思。

人類──在一期認知中最可怕的掠食者──!

他發出驚慌不安的咕呼聲,眼前的人類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但即使如此這畢竟是人類,他心想就算作為誘餌也沒關係,一定要把這個人弄走!他發出響亮的叫聲,但人類卻只是輕輕一笑就接著繼續伸手往窩裡探──

一期見狀焦急地衝撞過去、以前腿不停搔抓人類寬鬆的褲管。

「嘿──別這麼緊張,小傢伙,」人類說,他已經從窩裡撈出鶴蛋。

他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麼知道這兔窩裡有蛋能撈,可那是一期好不容易得到的蛋!他氣壞了,張嘴就深深咬住人類的腳踝──

「很疼啊!喂!小傢伙你冷靜一點!」人類說,他一手捧著蛋一手試著想把腳邊的兔子拉開。

但兔子的動作實在太靈活了!人類不得已只好抱著白扑扑的蛋拔腿狂奔,一期奮力地追拼命地跑,跑出這輩子從未涉足的樹林另一端,他追丟了,一期氣喘吁吁在柵欄旁探頭探腦,焦急的心情使他哭出眼淚。

他在柵欄邊徘迴直到天亮直到正午,但卻都沒有再見到任何一個人類。

一期傷痛到了極點,他在樹根下睡了一覺,醒來時凝視著前方抖著耳朵發呆。

「一期哥、一期哥,」忽然,他聽見可愛的聲音呼喊。

回頭就看見小兔子們一隻隻朝他跑來,一期驚訝極了,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兔寶寶開口說話。

「一期哥!回家、回家!」年紀比較大那隻黑色的小兔子說。

他示好地舔了一期的前爪,其他小兔子也學著照做。但最小的幾只很明顯連往前跳都還不太穩,這一蹬甚至直接滾了兩圈。一期擔憂地蹭過去,心想他怎麼能讓兔寶寶們找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來。

「因為你沒有回家,孩子們擔心極了。」鳴狐說。

在一雙雙閃爍大眼的注視之下,一期感到非常慚愧,他怎麼能拋下這些小傢伙,獨自在這裡自暴自棄?

「我們回家吧。」一期溫柔地對兔寶寶們說。

他們步調緩慢、一蹬一跳回到安全的樹林深處,在附近有許多嫩草食物,一期決定不再去草原去河邊了,他得優先守著這些小寶寶,至少要教會他們如何獨自覓食。

在一期的照料之下兔寶寶們長得又好又壯,他給他們全部都取了名字,而且呵護有加。

最年長的黑白兔叫做鯰尾和骨喰,經過一期的打鬥訓練後這對黑白兔也有能力保護小兔子們,他們一同度過夏天度過秋天,一同準備為冬季儲備基本糧食。

這是一期記憶中的第三個冬天。

他在溫暖的窩裡教小兔子們如何溝通表達,遇見掠食者該怎麼逃怎麼跑,小兔子們喜歡窩在一期身旁取暖,在學會溝通之後又變得更愛撒嬌。

嚴寒的暴風雪連下幾天便過去了,在天氣好的日子裡,一期會帶著小兔子在雪地上尋找食物,他們絕對不能離窩太遠,因為四處都有掠食者可能傷害他們。

這天與前幾日乍看之下沒有不同,但確實是那麼地不一樣。

一期在樹林邊緣瞧見一根黑白參半的羽毛,情不自禁又想起那些迷人的丹頂鶴。他徘徊在樹林邊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去積滿白雪的草原上看一看,身旁的小兔子們讓一期打消念頭。

他覺得身為一只兔子實在不該再去想那些禽類的事,但儘管一期如此提醒自己,卻還是敵不過凌晨那聲遙遠的鳴叫。

從兔寶寶堆裡躡手躡腳爬出來,鑽出兔洞時天邊正好一點兒明亮,他一蹦一跳難掩雀躍又忐忑的心情,只是草原與河邊都沒有見到丹頂鶴的身影。一期來回跳動時不時抬起頭在天空嗅了嗅,他來到一年前兩年前放置魚蝦的地方,但那處被白雪掩蓋的樹洞已經崩塌了,一期怎麼也挖不出個缺口。

他有些灰心地回到河邊想捉些魚,可是河岸改變了、加上天氣還不足以時河岸解凍,他挖的泥坑遲遲沒有水源匯入。

一期只得挖些不曉得到底活著還是死透的河蚌起來擺在雪堆上,太陽升起了,他斜眼瞥見乾枯的草叢裡有一抹潔白的亮光,心裡撲通撲通地跳,上前一點一期就肯定了,那是一窩完好無缺的丹頂鶴蛋。

這對一期來說真是神聖至極的畫面,他從未這麼近、好好地檢視兩顆完整無缺的蛋,縮著腦袋在草堆裡探頭探腦,一期猶豫卻還是湊了過去,他四下查看、納悶為什麼沒有任何一隻鶴守在這裡。

畢竟是擔心那些蛋凍壞了,一期沒有多想就急忙舔掉胸前髒污、張腿蹲了過去,他必須小心翼翼不讓後腿踩到蛋、又得注意不能夾太緊讓蛋給碰壞了。他望著這兩枚脆弱的小東西,忽然就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慾望。

「喔、又是你?」

一期被驚得差點往旁一跳,但他選擇鎮定地望向來者,是那隻記憶裡非常熟悉的雄鶴。

「你是不是有孵蛋的癖好?」雄鶴睜著金色眸子歪著頭,就在瞧這隻灰藍色的小兔子到底想幹什麼。

「抱、抱歉──」一期急忙抬腿讓開,他縮成一團毛球往後退,耳朵也趴伏在柔軟的腦袋上,「我看這裡一隻鶴也沒有,擔心蛋會死掉……所以……這是您的蛋嗎,鶴丸、鶴丸大人?」

「你記得我的名字啊。」被喚作鶴丸的雄鶴踩在稀疏的乾草上,他抬起細長但結實有力的腿走過去,低下頭仔細檢視這兩枚蛋。

「因為、之前您的伴侶是這麼稱呼的,我記得,」一期怯生生地說,這麼近距離望著雄鶴卻沒有被趕走被威嚇還是第一次,一期瞧見他的鳥爪上有一處不明顯的疤痕,「您這是受傷了嗎?被狗咬了?」

「這個?」鶴丸循著兔子視線看向自己的的腳,「不是狗咬的,沒什麼大不了。」

他繼續檢視那兩枚蛋,並以鳥喙將它們翻過來。

「請輕一點!他們會受傷的!」

聽見一期這麼說,讓鶴丸好奇地抬起頭來,他居高臨下望著眼前縮成毛球的兔子,瞥見那團毛絨前爪與胸下腹部的位置有明顯的泥濘。

「那些河蚌是你捉的?」鶴丸問道。

兔子腦袋點了點頭,「因為捉不到魚和蝦。」

「嘿……所以真的是你捉的?」鶴丸忽然彎下脖子近距離打量兔子的前爪,他甚至好奇地以鳥喙前端去撥動了一期的絨毛,「真是奇妙,你這副樣子是怎麼捉到的?」

「我在河邊挖了個泥坑……然後蓋上樹葉,很多魚跟蝦子會以為那是很好的躲避藏所,然後進來就游不出去了。」一期誠實以告,他也知道身為一隻兔子跑來捉魚是件很蠢的事,但卻仍忍不住要這樣做。

「所以三年前那確實是你了。」鶴丸抬起頭,眼裡帶著笑意。

「您、還記得?」一期訝異地抬起頭,他也記得三年前那天,就是這隻雄鶴吃了他放在雪地上的魚蝦。

「那件事要忘也難,哪有活跳跳的魚蝦會出現在那種地方,」鶴丸笑著說,「而且我知道有個東西躲在雪洞裡,雖然本來也當是陷阱,但我看了半天只覺得就算是陷阱也挺彆腳的,不吃白不吃。去年又在同樣的地方瞧見食物,我就想這到底是什麼沒用的陷阱。」

一期不在乎鶴丸怎麼想,他只是單純為鶴丸記得而感到高興,但有件事他必須說出來,想到這裡一期就難過也怕的打顫。

「怎麼啦?小傢伙?」鶴丸關心地垂下頭問,他知道兔子都會發抖,但可不該抖得這麼厲害。

「是、是關於您去年的孩子,鶴丸大人,」一期垂頭喪氣地說,「您的伴侶……好不容易守住的那窩蛋,有一顆破了、一顆我帶回窩裡去藏,但是、但是被人類給帶走了!」

說到這裡,一期趴下來以前爪蓋住雙眼,他不敢去瞧眼前這隻雄鶴是什麼神情、哀傷的情緒又一次席捲身心。

「喔……這樣啊……」鶴丸淡淡地說,雙眼仍望著兔子。

「如果、如果這次我可以幫上忙的話,請讓我幫忙吧!」一期忽然大聲地說,他豎起雙耳,「不論是站哨還是尋找食物我都做得到!」

他以後腳站立望著眼前高大的雄鶴,想表達出自己最大的誠意。

只是鶴丸聽著卻又歪了頭,稍微動了動鳥喙、也拍一拍翅膀。

「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急著要幫忙?」鶴丸說,「三年前我們根本不認識呢,你就放了餌在那裡等我上鉤,可是上鉤後卻也沒做什麼,去年也是……你一隻兔子自身難保,居然還想保護鶴蛋……為什麼呀?」

一期這才驚覺他的言語很可能帶來誤會,這只看來地位崇高的鶴大人搞不好以為他別有所圖!

「因為──因為我被鶴群吸引了!」一期很快地說,「不論是跳舞的姿態還是行走或翱翔的姿態都令我深深著迷,尤其是鶴丸大人!雖然沒有見過您的鶴舞,但光是見著您挺拔的身姿,就令我憧憬迷戀不已!」

鶴丸眨了眨眼,他靜靜地望著小兔子,這一鶴一兔對望僵持許久,就在一期覺得沒望了的時候,眼前的雄鶴卻忽然失去形象地哈哈大笑。

「這真是──真是我見過──我聽過最──最──經典的──」鶴丸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期以為他會聽見『笑話』,但卻聽見另一個詞。

「──最經典的告白!喔、可愛的小傢伙,」鶴丸笑得不停拍動翅膀,這讓一期相當緊張,就怕鶴丸一不注意踩了鶴蛋。「我問你呀,」鶴丸接著又說,「你難道沒有心儀的兔子伴侶嗎?總該有一、兩窩兔寶寶要養吧,怎麼會有時間在這裡耗費時間來追求我?」

「啊、呃、說是追求好像、好像哪裡不太──」一期猶豫地說,「但我確實有一窩兔寶寶要養,都是撿來的孩子。而且我們兔族……好像沒有固定伴侶的天性。」

「喔──你太令我驚喜了!」鶴丸再次仰頭大笑,「重點是你沒有過伴侶就養了一窩兔子!還老愛來孵別人下的蛋!你的母性還真是偉大!」

「呃不是的,我不是雌性!」一期尷尬地大聲說,「我是雄性!瞧我的骨骼應該看得出來吧?」

這下子鶴丸一雙翅膀都鬆了下來,他張開鳥喙乾蹬著一期許久,一下子撲倒在地上笑個雙腳朝天。

「太──太厲害了!你真是!──太奇妙了啊!」

「喂、喂哎!請不要笑了!還有──您會壓到蛋的!」一期還真不知道鶴原來可以笑得這麼沒有矜持,他瞠目結舌之餘不忘跳過去護著兩枚蛋。

鶴丸笑得在雪地上打滾,一雙長腿在空中晃呀晃。

「所以──您到底同不同意讓我幫忙了?」一期焦急地問。

「喔、喔──我實在是、我、哈哈哈、──好、等等我、等我恢復──」鶴丸掙扎地爬起來,漂亮羽毛上沾了雪花的氣息。

等他好不容易又恢復那儀態高冷的模樣時,一期才終於收起臉上不自覺擺出的鄙夷神情。

「你的付出令我感動,而我有三件事要告訴你。」鶴丸認真地說。

一期心想這一定是融入鶴群與幫忙照顧雛鳥的重要規矩,所以他屏住氣息仔細聆聽。

「第一件事,這兩顆是未受精卵,不是我的蛋。」鶴丸說。

「哎……哈?」一期訝異地張大嘴,露出他可愛的兔牙,「未、未受精卵?那是什麼?」

「就是指空包蛋。」鶴丸噙著笑意說,「這種事常有,你得知道,我們鶴在交尾不一定能每次成功,這窩蛋的擁有者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們乾脆放棄孵育。」

「但如果是真的、那該怎麼辦啊!」一期擔憂地說。

「你放心吧,以我多年的經驗這肯定是空包蛋,」鶴丸說,「受精卵的色澤和氣味不同,重點是我有能力看見生命綻放的微光,這兩顆蛋沒有光芒。」

「是這樣啊……」一期可惜地望著那兩枚蛋。

「第二件事,去年死去的雌鶴不是我的伴侶,那也不是我的孩子,」鶴丸說,「我只是認為自己有義務替才下蛋就守寡的雌鶴做點什麼。」

「所以……所以鶴丸大人……您對於蛋被人類搶走的事情,不感到生氣嗎?」一期愣愣地問。

「喔,這就是第三件事,」鶴丸忽然蹲伏下來,他美麗的翅膀蓋在一期身上。

但就在一期還沉醉於被羽扇撫摸的時候,腹部卻忽然被什麼給托住了、他被騰空抱起,睜開眼就對上一名男性人類的視線──

「我就是那名從你窩裡取走蛋的人類。」鶴丸彎著唇角說。

一期可真是嚇壞了,他又蹬又跳想從鶴丸雙手逃走,這些動作踢散了鶴丸身上佈著羽毛的白色衣裳。

「喔你真的是雄兔耶!」鶴丸笑著從一期毛絨的腹部往上摸,甚至以食指和中指搓了搓敏感部位。

「放、請放開我──」一期驚恐地大叫。

但鶴丸得靠得很近才能聽見一期說什麼,因為掙扎得太厲害,鶴丸只聽見吱吱咻咻的雜亂聲響。

「好了好了,小傢伙,」鶴丸恢復為雄鶴的姿態,一腳輕輕踩住想要跑走的小兔子,「行了,冷靜一點,」

一期掙扎不停讓鶴丸有些懊惱,他說出真相可不是為了讓一隻可愛的兔子發瘋。

「拜託你睜開眼看一看,好嗎?」鶴丸說。

他以輕柔美麗的翅膀拍在毛絨絨的背脊上,小兔子這才睜開眼瞧個清楚,抬起鼻子試探地嗅了嗅。

「我知道這很難相信,」鶴丸溫和地說,「我已經活了百年,是這裡年紀最大的丹頂鶴,會化做人樣大概是這幾年的事,雖然非必要的話我不會做,因為人類的模樣無法飛翔。」

「那您……您把蛋拿去什麼地方了呢?」一期只在意蛋的下落。他驚魂未定,縮在鶴丸腳邊四肢發軟。

「我把蛋拿去給真正的人類了,」鶴丸說,「那附近有個鶴族保育員,他們對孵化鶴蛋很有經驗,說來慚愧,我活過百歲也沒孵過一顆蛋,更沒養過雛鶴。」

「您確定那些人類可以信任嗎?」一期懷疑地問。

「大概吧,至少他們會好好照顧那孩子。」鶴丸拍著翅膀說,「你就不會想知道我的事嗎?像是為什麼活了這麼久、以及為什麼可以變成人類的模樣。」

「……我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一期誠實地說,他雙眼瞪著前方草叢,實在還沒什麼力氣爬起來。

「好吧,沒關係。」鶴丸笑著以鳥喙推動圓潤可愛的兔臀,「反正我的時間很多,首先,我是鶴丸国永,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小傢伙。」

「一期……」他煩躁地抬起後腿推開騷擾的鳥喙,「我叫做一期一振。」

「真是個好名字!」鶴丸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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